住院记
2022-12-0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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随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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住院记

本来今天我应该在病房里等着手术,奈何防疫政策突然放宽,病房里出了阳性。 医院可能也没想好怎么处理,直接收刀三天,只能等下周了。

我上次进手术室,也是我人生第一次做手术是在2013年的秋天。 “我的十八岁整”是我的第一条朋友圈,至今还躺在微信里。 我因为髌骨脱位导致内侧副韧带断裂做了韧带重建,病情本身没什么意思,术后的生理及心理康复也不是一个轻松的话题。 今天就讲讲当年在医院里的趣人趣事,9年时间记忆已经模糊了些,趁还没有消散,把他们记录下来。

本文不包含任何医疗建议

我就诊的地方是北大医院运动医学科,说实话此前我没听说过什么运动医学,大多数问题好像都并入了骨科。 一进病房就看到一群大学生模样的人在栏杆边上嬉闹,我心里想着,病房似乎也不是什么可怕的地方,大家看起来挺轻松的。 上前搭了两句,他们说他们都是做的臀肌挛缩手术。

所谓臀肌挛缩,就是臀部肌肉萎缩,主要症状是不能跷二郎腿(这不是我说的,是病友们自己说的)。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小时候经常打屁股针,如今已经不常见。 不当注射屁股针就有可能引发臀肌挛缩,这些病友年龄相仿,90年出头,大多来自湖南、湖北等中部省份。 手术本身也不复杂,术后主要就是扶着栏杆蹲起做康复。无聊了就互相逗逗乐,便有了开头的一幕。


但快乐只是属于某些人的,另一些人享受不一样的痛苦。

我换过一次病房,第二次同房的病友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哥。 大哥已经是二进宫了,两个月前做的手术,康复不积极导致韧带粘黏,又回来了。 韧带手术后因为长时间不活动,很容易导致韧带和韧带或者韧带和肌肉粘上,这时候需要人工掰开。

病房里有一位专门做掰腿的康复师,名曰张红雷,这名号在病房里如同活阎王。 每到他出动的下午,病房里就开始有序地进行鬼哭狼嚎,非常有节奏感。 而我房里的这位大哥不满足于鬼喊鬼叫,他有一招绝活:跑路。 一听说红雷哥要来了,拔腿就跑,各种土遁水遁,甚至还有一次直接run回了家,撂下两个陪他打斗地主的朋友。

但是奈何他的病情又是最需要的,医生就在其他日子单独来逮他。 这才叫我们发现他不是装的害怕,那是相当滴恐惧。 红雷哥一近身,就开始冒汗,手打哆嗦,受伤的腿完全绷直,肌肉线条都出来了。 无奈张医生只能费尽力气,每次也是出了一身汗才能下钟。 后来没办法,医生给他开了一个入体的镇痛剂,管子一直插着,按一下按钮就可以给药镇痛。 就这样也少不了杀猪般的惨叫,可想这掰腿得多痛。


说了别人,再说说我自己,我掰腿倒是比较顺利,只有第一次疼出了眼泪。 我的痛苦主要在别的一些地方。

手术需要麻醉,是从脊椎注射的腰麻,凭感觉那针头得有圆珠笔芯粗,长得有10cm。 结果当天的麻醉师是个新手,第一次扎还扎错了,换了个人才搞定。 手术做了五个小时,结束了还要大概五个小时才退麻。 这期间躺在床上动弹不得,背上奇痒无比,但是起不来也翻不了身。

更为关键的是,屁股上起了痱子。

从第一次反映这个问题之后,28号床的屁股就在长达五天的时间里成为了必检项目。 每天早上下午,护士巡房的时候都要来检查一遍。 帘子一拉,或者不拉,把我左半边抬起来检查,然后放下,再把我右半边抬起来检查。 而我只能拖着残躯败体,默默承受一切。


我在病房住了将近一个月,期间也算是迎来送往了不少病友。 除了上面的几位,还有不少奇人奇事。

有个估摸三十出头的少妇,每天带着一个保姆,也没住院,就来病房康复,上下楼梯。 她跟我一样是髌骨脱位,但是她有一个独一无二的病因:高尔夫球。 据她自己称是打高尔夫的时候一个大力转体没控制住,膝盖给崩歪了。 听的我是一愣一愣。

有个大叔四十多岁,同学朋友们好多年没见了,又聚在了一起。 虽然已经时过境迁,但是热情不减当年,哥几个竟然组了个足球局。 一个滑铲过后,被铲的人一脸懵,滑铲的人,也就是这位大叔,跟腱拉伤送来了病房。

在那病房里还有许多人
有住着独立单间并且两个保姆照顾的神秘领导,让人不敢靠近;
有断了三根韧带,三个月就已经三步上篮的骨骼惊奇的天才,让所有病友羡慕;
有住院了还要半夜画图的土木狗(建筑狗?),让彼时刚上大学的我为前途担忧;
有肩部手术后每天夹个塑料桶在腋窝下的大爷,他叫我一声我未必敢答应。


写到这里,难免有些感慨曾经的日子。 不过也不至于怀念,毕竟谁想进病房呢。 可怜我再过几天我又要进去了,祝自己做个顺利的小手术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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